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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命關懷
漂洋過海「奴」力工作? TIWA伴移工想望自由夢

文 / 黃泳晞    圖 / 國際勞工協會

四月的夜晚仍有寒意,菲律賓籍移工Lito拎著行李獨自站在台中街頭。剛被工作多年的工廠趕出來,他不曉得該往哪裡去。走投無路下,他聽從其他移工朋友建議,搭夜車到台北的國際勞工協會(TIWA)尋求協助。

Lito在台中漁貨工廠工作。七年來幾乎每天都工作16個小時以上,沒有加班費,放假也要待在工廠待命,但即使如此認真工作,幾個月前Lito依然無預警地被老闆開除,原因是因為他在休假時「亂跑」去郵局。四月正值疫情風口,人人自危的氣氛與「移工是防疫最大漏洞」的說法在社會上甚囂塵上。老闆開除Lito的真實理由不得而知,卻也無人有意深究,因為一夕之間丟掉工作的經歷,在移工身上屢見不鮮。

Ariel曾在桃園的大型中央餐廚工作近兩年。工廠的移工聘僱許可在他工作過程中被廢止,移工依法必須出席轉換雇主面試,但老闆對Ariel隻字未提,依然天天叫他工作。直到Ariel因錯過面試而收到離境函、必須遣返回國時,才知道自己早已失業。

不懂中文也不懂法律的移民勞工,無疑是勞動市場中的雙重弱勢。即使《勞基法》明令雇主不得隨意解雇勞工,如欲終止僱傭關係,也必須提前告知並支付資遣費用。但這些不瞭解台灣法令、也不握有任何資源的外籍工人,在面對勞資糾紛、被迫失業甚至遣返的困局時,往往難以為自我發聲,只能淪為受剝削的角色。


▲陳容柔在TIWA服務10餘年,長期關注弱勢移工在台灣的不公處境。(楊棋聿攝影)

▲TIWA員工與移工們情同家人。左起為移工Lito、TIWA專員陳容柔、移工Ariel。

致力爭取移工平權

「大多數來到中心的移工,身上都背負著勞資爭議的案件。」TIWA專員陳容柔說。身為台灣第一個以外籍勞動者為服務對象的本地民間組織,TIWA長期協助個案爭取自身權益,也團結移工組織力量,針對移工的勞權問題提出政策倡議。

1999年成立迄今,移工在台處境20年來沒有太多改善。結構依然壓迫、衣錦還鄉的壓力依然巨大,移工制度還是十分地不友善。如同TIWA狹小的辦公室牆上,掛著的那張大大「奴」字,怵目驚心的紅線橫亙字中央。終結奴工制度,是TIWA數十年來始終未竟的訴求與盼望。

緊捆移工、使其無法掙脫「來台為奴」的枷鎖是什麼?陳容柔直言,被私人仲介壟斷的市場運作,是造就移工悲歌的最大原因。移工來台須先支付一筆8到10萬元的高額仲介費,多數移工都先借錢支付,因此來台的前一年半幾乎都在「還債」;而若有轉換雇主需求時,仲介又會再強制索取一筆6到8萬元不等的「買工費」。

「買工費」當然不合法,但不付就沒有工作機會。有些移工來台沒幾年就遇上勞資爭議,沒有工作收入外,還要額外花成本打官司,之前的仲介費還沒付完,又要再付「買工費」。而即使知道市場如此扭曲,移工卻沒有掏錢以外的選擇。「吸血仲介就是移工制度的最大黑洞」,陳容柔說。

除了上街積極倡議廢仲介制度,TIWA也教移工認識自身權益、拿回主體性。許多移工直到來TIWA,才明白之前的待遇有多不合理,「之前在工廠從凌晨1點上班到晚上8點,一個月只放一天假,但仲介跟老闆都說這很正常。」Ariel說。現在有些仲介一聽到移工在TIWA就繞道而行,甚至不樂意替他們媒合工作。因為他們懂法規、「太聰明」。

有些移工礙於經濟壓力,明知道勞動條件不合理還是會接受。陳容柔表示,協會並不會置喙移工的選擇,「只是盡可能地提供他們多一些資訊,讓他們擁有可以保護自己的武器。」


▲TIWA長期致力改善移工勞動環境,是不少移工在台灣的避風港。

小農蔬果做出家鄉味

在TIWA安置中心的日子,是這群長期受到剝削的移工,短暫難得的假期。他們終於有機會踏足工廠以外的地方,可以搭火車、逛景點,甚至和台灣人一起打球交朋友。

每週日移工們會到中山北路聖多福天主堂望彌撒,結束後便自動聚集到TIWA辦公室。在這裡,他們不必再顧忌雇主喜好,而能替自己煮上一道懷念已久的家鄉味。

TIWA從去年開始加入天河基金會的美食加值計畫,不定時會收到小農種植的有機蔬果,這些台灣在地食材經常受到移工們的熱烈迴響,入菜各式不同風味的南國料理。菲式酸湯Sinigang,就是菲籍移工經常運用基金會捐贈食材所做的一道菜。以排骨、雞肉等主食為湯頭,加入洋蔥、番茄、茄子及蔬菜,再放進附近菲律賓商店賣的羅望子湯包一起熬煮,湯頭鹹香酸爽,是菲律賓最常見的家常菜色。

移工進入台灣30年,政策一時半刻難以撼動,但偏見和歧視卻可以因為了解而逐漸消弭。該如何跨出第一步?陳容柔表示,勇敢交個移工朋友吧!接觸後你會發現,移工有夢想也有欲望,愛玩耍也會為了家人勇敢付出。他們在台灣忍受不平等待遇、努力工作賺錢,也只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過上更好的生活──就和你我一樣。

全文轉載自101期《停泊棧》俯仰天河專欄:漂洋過海「奴」力工作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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